浴白

他是我的发小，住在我家后面。

我们从小一起长大，偷过东西挨过打，光屁股满街跑。他家门前有棵大槐树，放学后我们在树下玩玻璃球，跳房子打弹弓，不亦乐乎。天黑了，奶奶隔着后窗喊我吃晚饭，我答应一声还是不走，反复几次直到奶奶出门找我，才屁颠颠回家。 农村的童年丰富又多彩，玩着玩着就长大了，我继续读书，去了城里，他初中毕业就辍学了。后来，我搬了家，复读的那一年奶奶去世了。然后，我读大学离开了家乡，这许多年便一直在外。 大一的时候，他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，受不了别人的流言蜚语精神开始有些不正常。第二年夏天，就上吊自杀了。那是我记事来第二次身边亲近的人离世。假期回家的时候，有一次出门，远远看见他父亲在放羊，抽着烟，目光呆滞，我绕开走了，没敢打招呼。 过年的时候，我去拜年，话未开口，他母亲眼泪就下来了，说，某某，你知道么，某某他上吊死了。他父亲一言不说，不住地抽烟。农村的冬天很冷，火炉烧得红红的，像眼睛。 忘了说了，两位老人就这么一个儿子。 他是我的发小，我们两家是邻居，并排着，屋顶都连着。 两家人亲近，有事没事互相串门。那时候穷，一家人有好吃的，两个孩子吃，谁家父母有事，也是另一家照应着。我们家院子里有一棵枣树，个大，脆甜，秋天枣子熟了，父亲在树上打，我俩就在地上边捡边吃，吃饱了就玩儿去了。小时候就是玩，天天跑，也不累，腻来腻去就是几个发小。 上学后，我转去了不同的学校，课业重了，回家也晚，就不怎么在一起了。再后来我高中住校了，落榜了，复读了，考上大学离开了。他上了技校，留在了本地，早早毕业工作了。见得越来越少。因为人生阅历的不同，生活的变迁，过年见面时也说不上几句话。 今年回家的时候，我听父亲说他添了孩子，是个男丁，我心里真替他高兴。想想自己，连个女朋友都没有，怕爸妈提起来，就什么也没说。…… 我有不少发小，这是我最亲的两个，一个死了，一个渐远了，剩下的也就没有了。 活了这么些年，大家都不容易，忙着生存，凑合着生活，努力着，奋斗着，到如今青梅竹马难成姻缘，歃血之交不是发小。 人这一生，有太多人来了又走了，什么都没留下，能留下痕迹的，爱恨情仇，都是今世故人。只是旧年不再来。